感激难言目光里，剧团众人纷纷松了口气。
化妆师傅还清醒地记着本职，焦急道：“离上台就剩这点时间，哪够头面全活？”
林青鸦侧回身，未着戏服已像虚叠起截截水袖，眉眼盈盈一起：“那便冷唱，只着戏衣，不戴头面。”
“……”
只清亮亮这一眼，化妆师傅满腔怨言打回肚去，依言照办了。
剧团里确实够清贫。
杜丽娘戏服就剩了一套，等花了妆闺门旦脱下来，才让苦着脸白思思捧了，把浅粉色对襟褙子和白底马面裙一块送去林青鸦那边。
这分间只有她们两个。趁给林青鸦整理裙摆工夫，白思思再憋不住了：“角儿，您趟这趟浑水干嘛呀？万一那唐疯子真发难，直接放狗怎么办？”
林青鸦整理刺绣对襟，失笑：“不会吧。”
“可不是我吓唬您，简听涛刚刚跟我说了，梨园里都知道这个唐疯子不爱听戏，偏最好戏服美人！”
“……”
林青鸦理鬓边手指一停。
白思思凑上前：“您怕了？”
林青鸦垂了眼，仍是不笑也温和：“不怕。”
白思思：“您可怕着点，私下里有人说他疯得很，剥了戏服美人皮挂一屋呢！”
林青鸦终于理好鬓边，垂手间轻睨去一眼：“越传越离谱，什么荒唐话都敢说了。”
白思思呆了两秒，连退几步：“啊呀不行，角儿，您都入戏了可别这样瞧我，我这样凡夫俗子哪捱得起‘小观音’一眼，骨头要叫您看酥了！”
“又闹。”
林青鸦没理会白思思半真半假打趣，拂开更衣间帘子，走了出去。
那缎子似细娟扎起长发，在浅粉色对襟褙子后轻轻荡着，一来一回，一回一来，撩得人心波难定。
白思思看了几秒，愁眉苦脸地跟出去，小声咕哝：“角儿，我现在真觉得您得小心点了。”
“……”
·
前场。
戏台子下空荡荡，一桌一椅，鸦雀无声。
仿古制式四方桌落在正中。
左侧太师椅上坐着个年轻男人，靠在桌边，斜撑着身休憩。
那人半垂着黑色发，带点微卷，阖上眼型细长饱满，眼窝微陷。侧颜线条舒朗，再衬上冷白皮，确实抵得上白思思口中一句“大美人”了。
只可惜在他解了两颗扣子领口内烙着一道红色刺青，像条疤痕似横亘在脖颈动脉前，狰狞诡谲——
全毁了一副美人皮相。
“汪！”
旁边大狗似乎蹲不住，过来拱了拱男人搭在一旁左手。
唐亦没睁眼，躲开它妄图蹭上来哈喇子，声音带着不耐烦困：“…滚开。”
大狗岿然不动。
唐亦终于被它烦得睁开眼。
他瞳孔黑，且极深，眼尾细长勾翘，本该深情，可惜被他那全无情绪温度眼神坏得彻底——
看谁都凶得很。
他这样把人觑着时候，大概能给小孩吓尿裤子。
换了成人那滋味也不好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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